基礎文獻補充教材_古羅馬

 

在大競技場的基督徒

 

邱建一2012.2.19.

文本來源:Keith Hopkins & Mary Beard, The Colosseum., UK, London, Profile Press. 2004. pp:107-110.


 

把動物送到大競技場上,不只是為了屠宰而已,還要讓動物在表演場上演出處決秀,殘殺俘囚罪犯。「野獸刑」(damnatio ad bestias)就是一種惡名昭彰的處決方式,放野獸撲抓攻擊囚犯,有些人還是綁在木樁上,最後被吃掉。這就是基督徒囚犯通常獲判的下場,小說、電影經常用作重頭戲的「基督徒對抗獅子」的驚駭場景,正是源自於此。

事實上,關於基督徒在大競技場被處死的這件事,並沒有任何原始純正的紀錄,這是後來的基督教作家大量投注心力,研究大競技場使他成為殉教聖殿這件事而得來的結論。關於此處受難殉教的記述全都在5世紀之後才出現,當時基督教已經是羅馬的國教,大多是回顧幾世紀前基督教與羅馬當局衝突的記述。基督徒可能確實在哪裡被處死,那些據載「在羅馬」殉難的教徒可能實際上是死在大競技場。但是,雖然經常有人這麼說,我們仍然認為這只是猜測。

聖依納爵(Saint Ignatius)是大競技場殉難教徒中可能的人選,他是西元第2世紀初期敘利亞安提約基亞城的主教,在羅馬被判處「野獸刑」。聖依納爵的文章以及其他基督徒所寫的競技場受死錄,不僅提供了受害者觀點,讓我們從不同角度看這座圓形劇場,也讓我們看到受害者意識在早期教會社群內重要的程度。當然,我們幾乎無從得知殉難基督徒的真實死亡經驗,但是聖依納爵在前往羅馬領死的途中,寫下一些顯然以羅馬基督徒為對象的書信,信中充滿對死亡時刻極度亢奮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他是自願赴死:

「讓我成為野獸的食物,如此我能接近天主。我是天主的麥粒,透過野獸的利齒磨成麵粉,做成純潔的麵餅獻給基督…,我將因為等著我的野獸而興奮…,牠們最好動作迅速俐落,我會引誘牠們一口把我吃掉,不要因恐懼而猶豫,牠們有時如此。請原諒我,我知道什麼對我有益…,來吧!管他是火、是十字架,與野獸搏鬥也好,斷我骨、剁我手腳也好,粉碎我全身,還是魔鬼的殘酷折磨,只要讓我靠近耶穌基督,我都不怕。」

聖伊納爵的書信最驚人之處,在於他和想像中的讀者竟然將「異教徒」的死亡典型內化至此,且加以扭轉,以符合自己的目的。競技場上的殘酷折磨,如今完美地轉化為信徒獲得救贖的手段。

聖伊納爵的書信並非基督徒依戀競技場的孤例。在2個世紀之後,基督徒就創造了新的文類,稱為「殉道者行傳」,內容都是讚頌信仰堅定的基督徒被捕受審之後,寧可接受恐怖酷刑和死亡,也不願意放棄信仰。這些戲劇化的內容無疑經過大幅的潤飾,作用如同某種宗教式的暴力情色文學,將基督教訊息與羅馬當局造成的慘死綁在一起。

這些殉難記當中,以西元第3世紀初迦太基的聖蓓蓓(Saint Perpetua)與聖芬莉(Saint Felicity)最生動駭人。故事說到審判下獄之後,接著說兩位聖女在迦太基(Carthage)圓形劇場內的結局。她們被帶上場,一開始裸身,被網子縛住,面對「魔鬼送來的發狂小母牛」,她們的男性教友則是與豹、熊、野豬對抗。看到兩位年輕女子的樣子,顯然連觀眾都感到驚駭,其中聖芬莉剛剛分娩後不久,乳房上明顯乳汁滴落。於是人家把她們解開,給她們穿上罩衫,再帶回表演區。她們被母牛拋摔壓擠,卻還沒死,最後群眾要求公開處決,讓大家都看見。負責處決聖蓓蓓的劊子手還不夠熟練,下手時失準了,雖然造成她極大的痛苦,她仍自行引刀割喉:「勇敢又有福的殉道者啊!妳們真正蒙神選召,得享我們主耶穌的榮耀。」

這一類的記述到底有多少程度是親眼見證,還是有待商榷?雖然宣稱「如實講述」,但是幾乎每一個元素都諸如此類地略帶基督教符號訊息的色彩,例如將流血描寫成二次受洗、又如描寫聖蓓蓓這位善良嫻淑的基督教婦女被母牛扯開罩衫露出大腿時,沒忘記拉好衣服。

「殉道者行傳」當然是對羅馬人殘虐癖的一大反擊,但是無庸置疑地同時也利用了其中的吸引力。弱小的少婦、殘忍的暴行、狂奔的野獸,這些不只是打擊基督教的武器,同樣也是基督教致勝的關鍵。

總之,大競技場無疑是對無辜者施加恐怖暴力的背景舞台,但是這種暴力事實上可能是一種小氣、廉俗、甚至業餘的暴力。現代人對於競技場暴行的過度幻想,其實至少一部分是因為有兩種迴異的敘述以此為場景,其一是羅馬皇帝誇大的炫耀,其二是羅馬基督徒誇大的譴責。

(Keith Hopkins & Mary Beard, 2004. pp:107-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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