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礎文獻補充教材_聖物崇拜

 

耶穌的包皮 

 

邱建一2012.3.13.

文本來源:David M. Friedman, A mind of It’s Own: A Culture History of the Penis ., (USA)Simon & Schuster Press. 2001. (中譯本:陳紘德/譯,《那話兒:慾求與聖潔的神聖對話》,台北.藍鯨出版社,2002) 頁:56-60


 

即使在嚴肅的「經院哲學」(Scholasticism)發展到全盛期,聖湯瑪斯.亞奎納斯(St. Thomas Aquinas, 1225-1274)[1]認為:「陰莖是罪惡的來源、魔鬼的象徵。」的影響力到達鼎盛時期,還是有被視為神聖的陰莖存在。這個陰莖在原罪中並未扮演任何角色,並未違背上帝或人的旨意,也絕非魔鬼的工具。相反地,這個陰莖是救贖的代表,也因為有它的存在,才能證明人可以重新找到天堂。新亞當的陰莖,掃除了第一個亞當的罪惡。這是所有陰莖中最神秘,而且是象徵救世、而非撒旦的一則神話。這就是耶穌基督的陰莖。

這個例外的器官是宗教藝術規定不能出現陰莖的唯一例外。正如歷史學者史坦伯格(Leo Steinberg)在他令人大開眼界的《文藝復興藝術與現代所遺忘的基督性行為》The Sexuality of Christ in Renaissance Art and in Modern Oblivion一書中指出,1416世紀,許多的藝術作品是為了稱頌基督的生殖器官。許多在教堂展示的作品,通常都會畫出耶穌嬰兒時期的陰莖,驕傲地暴露在他的母親瑪莉與祖母安面前。有些作品,瑪莉會以手指著或者保護這個暴露的器官。在其他的畫作,安甚至還用手摸它。有些圖畫上,耶穌的陰莖還綴以花環。在東方三賢士(the Magi)的畫像中,當瑪莉抱著耶蘇向著他們時,這些追尋者朝著耶穌的胯下匍伏跪在地上。他們崇拜的焦點相當明顯。

超過200幅的畫像都記載著這種虛有其表的「生殖器」(ostentation genitalium),雖然受到注意卻很少被討論,直到1983年史坦柏格的初版書問世。史坦伯格堅稱,米開朗基羅、提香(Titian)與波提且利(Botticelli[2]等當代大師所畫出的耶穌陰莖畫像,不能夠以忠於「自然主義」作為解釋,而且也並非是受到古典典範所激發的靈感。相反地,這些畫像反映出當時的神學趨勢較不強調基督的神聖,而是專注在他人性化的一面,特別是駁斥天主異教徒認為基督根本不具形體的說法。

史坦伯格所引用的一幅畫中出現了成人耶穌的陰莖,但是圖畫並未表現出任何與性相關的意義,這顯示慾望是可以征服的–陰莖的邪惡神話是可以解除的。至於嬰兒基督在許多畫像中暴露出陰莖,並非如佛洛伊德所言,為了證明他的多形體變化。這一點只能證明,新亞當的陰莖是天生不帶罪惡,甚至更重要的,是不同於教會所謂的每個人都應該對自己的生殖器存著羞恥之心。

這種想法具體呈現於史坦柏格書中最驚人的一幅圖畫上,這兩幅圖書是由荷蘭畫家西斯寇克(Maerten van Heemskerck)所繪的《憂鬱的男人》(Man of Sorrows)。這兩幅畫中,復活的基督是個雄糾糾肌肉發達的男人。他腰部的傷口還滴著鮮血。他的右手掌向外伸,露出了聖痕。基督坐著(一張是獨畫像,另一幅身邊圍繞著天使);這兩幅畫裡的基督都是亦身露體,頭上有一個皇冠外,胯間則垂掛著一塊布。顯然,西斯寇克希望將觀畫者的注意力吸引到那塊布。布裡面的陰莖可看出是隆起的。

史坦伯格的書備受爭議,但這些圖畫的確存在。有趣的是,在這些作品中,嬰兒時代的耶蘇的陰莖尚未進行割體,不過在《福音書》(Gospels)裡有記載耶穌的割禮。顯然,歐洲的藝術家不能相信新亞當的陰莖是如此完美無暇。反猶太主義勢必在此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割包皮是猶太人的印記,象徵了基督的地位為「他者」(the Other),任何被視為屬於猶太人的陰莖都是有罪的,因為它違背了上帝創造的天地萬物。不過在文藝復興時代頗受好評的宗教書籍《黃金傳說》(The Golden Legend ,則宣稱自耶穌行割禮的那天開始,「當他為我們流血……就是我們贖罪的開端,」這一點與亞奎納斯所見略同。

基督行割禮的觀點倒是產生了怪異且始料未及的後果。在一個崇拜宗教遺物的時代裡,最受崇拜的神跡是基督的包皮。許多教堂,包括羅馬聖約翰教堂或教宗所管轄的教堂都宣稱他們擁有一片,或是全部的神聖包皮,這也是耶穌遺留在人間的唯一器官。據說在法國愛比教堂的包皮遺跡可以治療女性不孕,並讓孕婦無痛分娩。英國凱薩琳皇后在15世紀初,曾經為了順產而借用遺物。她和享利五世對結果(繼承人享利六世的誕生)甚為高興,他們在歸還原物時,還為遺物建造了一間特別的聖堂。

至今,競相表明擁有真正的神聖包皮者比比皆是,這些街談巷議足以媲美麵包與魚的神蹟傳說。宗教改革領袖加爾文(John Calvin)很懷疑,這麼一小片的表皮如何能切割出這麼多片;他也很訝異,竟有如此多的教堂宣稱擁有盛著瑪莉母乳的玻璃瓶。「即使瑪莉是一頭母牛,」加爾文評論道:「她也不可能如此多產。」馬丁路德同樣駁斥遺物傳說,他很懷疑為何光在羅馬一處,11位使徒會有26處墳墓,為何有那麼多的神聖包皮,而每一個擁有者都宣稱自己的遺物是真品。

神聖包皮的大量出現,所有包皮都在遺物市場景氣大好時被高價出售,導致許多耶穌包皮鑑定專家的興起,並發展出特定的標本真偽測試方法。最普遍的方法是「品嚐法」。歷史學家雪爾(Marc Shell)寫道:「當地的牧師會挑選一位訓練有素的醫生來咀嚼這片風乾的人皮,以判定這是純人皮或是半人皮。」

基督教對於陰莖的觀感如今已有所分歧,而且不甚公平:人類的陰莖是魔鬼的,而耶穌的則是神聖不可侵犯。信徒相信,瑪莉終其一生都將督基的包皮隨身攜帶在身上。14世紀瑞典的布里姬(Bridget of Sweden)聲稱自己看到了瑪莉顯露,她手裡拿著遺物,告訴這位未來的聖人,她將寶物給了使徒約翰。中古世紀顯靈(vision)的情形相當普遍,特別是女人。被封為教堂醫生的兩位女性之一席耶納聖凱薩琳(Saint Catherine)宣稱她所戴的戒指,是她與基督訂婚的信物,是基督包皮的神秘象徵。布蘭貝金的聖艾格妮(Saint Agnes of Blannbekin)更幻想在領取聖餐時,吞下了神聖包皮。

至於在法國則有一傳說,神聖包皮已被放在一個風乾的皮革套子中,送入查理曼大帝(King Charlemagne)位於亞琛(Axila-Chapelle)的皇宮。這就是「割禮聖物箱皮包」(Purse Reliquary of the Cirumcision)的由來。歷史學者高帝爾(Marie-Madeleine Gauthier)指出:「中古世紀歐洲最流行的皮包樣式,都是以這個聖物箱的形狀為原型。」

當然沒有任何一個皮包比得上原版的更具有時尚魅力或價值,因為它裝著小而貴重的物品。根據法國《逐出教會期刊》(Journal L' Excommunier1870年刊載的一篇文章,1527年時,聖約翰拉丁蘭教堂的耶穌包皮遭小偷竊取。竊賊將偷來的寶物藏在盒子裡,30年後,這個盒子為一個牧師所發現,牧師將這個盒子帶往女牧師的家中。盒子中有聖瓦倫汀(Saint Valentine)的遺物、聖馬他(Saint Martha)的下顎,以及另一個寫著「耶穌」的小盒子。根據報紙報導,這位小姐打開了皮包,旋即「滿室芬芳……握著包皮的手,猶可感受到它的腫脹與堅硬。」

然而,不是每個人與神聖遺物的接觸,都是這麼愉悅的經驗。1559年,當遺物物歸原主,回到聖約翰拉丁蘭教堂,牧師「受到好奇心的驅使,加上敬神訓練不足」,檢查時魯莽地打破了一小片遺物。「隨即當地發生了恐怖的動亂,接下來雷電交加,瞬間全國籠罩在一片漆當中。」《逐出教會期刊》如此記載著。

這位冒瀆者摔倒在地板上,相信這是他的最後一口氣。或許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不遠處,科學界已經著手實驗與調查,男人對自己器官的觀感又再度產生變化。男人與陰莖的關係不再圍繞在宗教的概念上–神聖或邪惡。有關這個器官的力量與能力等傳說,將會放在新的鏡頭下檢驗。生物學將取代神學。

(David M. Friedman, 2001. pp:56-60.)

 


[1] 原書將譯為「阿奎內斯」,今據通譯更改為「亞奎納斯」。

[2] 原書將Botticelli譯為「波提伽利」,今據通譯更改為「波提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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