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g邱建一 // 蠹魚的第一千種死法！

唱衰梵谷？（三）

寫在「燃燒的靈魂–梵谷大展」開展前30天

邱建一2009.11.12.

奧維的賀弗克旅社 

1890年5月20日，梵谷抵達奧維之後就投宿在賀弗克Ravoux旅社，當時住在這間旅社的閣樓。後來他也是在這間旅社內被旅社老闆女兒阿德琳．賀佛克Adeline Ravoux（門口較高的女子）發現自殺，7月29日凌晨梵谷在這間旅社的閣樓房間內死亡。

西元1890年7月27日，大約是在下午3點鐘左右，梵谷在法國巴黎郊外的小鎮奧維(Auvers sur Oise)以左輪手槍舉槍自盡，梵谷右手持槍開槍，子彈射入左胸，但角度偏了一點並未直接命中心臟。

自殺後的梵谷自己走回當時他住的賀弗克(Ravoux)旅社閣樓的小房間，晚間才被旅社老闆的女兒阿德琳．賀佛克(Adeline Ravoux)發現他自殺未遂。當時為他治療精神疾病的嘉舍(Paul Gachet)醫師在聽到消息後趕赴旅社，發現子彈並未貫穿身體而且卡得很深，他立即做出判斷梵谷不適合開刀治療，醫師立刻打電報通知在巴黎的西奧(Theo van Gogh)，告訴他梵谷自殺的消息。

隔一天下午，與梵谷最親近的弟弟西奧趕抵奧維，而當時梵谷倚靠在床上，正在抽煙斗。再過幾個小時，也就是在7月29日的凌晨，梵谷因為胸部槍傷導致氣胸、失血過多而死亡，據說他所說的最後一句遺言是：「我希望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我希望現在一切都結束了！」這句話有時也被翻譯為：「我希望就這樣死去！」多麼具有深意的一句話呀！這是一種抗議的方式，還是尋求早早地解脫？

「就這樣死去？」

「還是，就這樣離開？」

「或者，就這樣結束？」

我們並不知道，梵谷在說這句話的時後他心裡正在想什麼？但是從7月27日下午到7月29日凌晨，梵谷很強壯地拖過大約34個小時才離開人世。令人難過的是，他在胸部受到槍傷後居然還要抽煙，我們可以想見煙癮本來就很大的梵谷，勉強點起煙斗後一邊咳血一邊吞雲吐霧的景象。

因為是自殺死亡的，所以當地教堂拒絕為梵谷舉行正式葬禮，所以僅有梵谷的弟弟與少數幾位從巴黎聞訊趕來的好友為他送行，最後他葬在奧維的公共墓園當中。畫家好友貝納(E.Bernard)從巴黎趕來，稍後他在與朋友的通信中描述了梵谷喪禮的情況：

「7月30日星期三，我在10點鐘左右到達奧維，他的弟弟和嘉舍醫師都在那兒，唐吉(Pere Tanguy)老爹也在。棺木已經封上了，我晚了一步，沒能見到他的最後一面。…他最後的作品都懸掛在停棺的房間四壁，這些作品由於他所散發的輝煌才華在他四周形成一個光環，…棺木上只覆蓋一條白布，還有許多他喜歡的向日葵。嘉舍醫師想要為他說些話，但是他哭得太傷心了…。」

現在的人在瞻仰梵谷大作，讚嘆他的作品的同時大概很難想像這位畫家終生只賣出過一件作品，甚至到他1890年死亡以後十多年，一直到1903年他的作品在荷蘭布雷達(Breda)市場最多只能賣到5至10分荷蘭盾，他的作品如同廢紙一般被當作垃圾處理。

當梵谷吐出最後一口氣，說：「我希望現在一切都結束了！」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想，他真的是要尋求人生旅途的終點。

梵谷大約25歲才開始創作，37歲自殺死亡。他的創作生涯持續了12年。這12年中他沒有任何收入，完全要靠弟弟西奧的接濟維生，最後他因為先前染上的梅毒影響了神經系統，再加上與生以來就已陰鬱的性格，他瘋了！他真的是瘋了。

儘管現今有無數的梵谷迷想盡方法要為他翻案，想要證明梵谷其實沒瘋，是我們誤解他了！但是，一個無可忽略的事實是西元1889年2月25日的警察局記錄，梵谷在當地警察的戒送之下進入醫院療養，而且強迫關閉梵谷在阿爾租賃的房子「黃屋」，從這一天開始梵谷驚天動地的「阿爾時期」也宣告結束。把梵谷送進精神病院療養的推手其實不是警察，而是梵谷的鄰居，「黃屋」的鄰居們聯手對警察陳情，他們要求把梵谷送走，因為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他是一個瘋子！」當地的婦女遠遠地指著他說。

「瘋子…！瘋子！」當地的小孩撿起地上的石頭丟向梵谷，圍著他大喊。

沒有人喜歡與瘋子為鄰。如果他不是瘋了，那麼為什麼他要割下自己的耳朵，而且把這截血淋淋的耳朵送人？如果他不是瘋了，那為什麼室友高更被嚇到不敢回黃屋過夜？如果他不是瘋了，那麼為什麼所有的鄰居聯名要求把梵谷「關」起來？

從西元1888年底開始，梵谷時而清醒，時而瘋狂。最後當他一但醒悟自己已經無可救藥的時候，他選擇還算清醒的時候，朝自己開了一槍！ 雖然這槍沒使他馬上斃命，但他的生命已經所剩無多。

當他抽起最後一管煙斗，在裊裊的白煙中，他想到的是什麼？他說：「我希望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他真的希望這一切都可以到此就結束了。他醒悟到過去12年的繪畫事業沒有辦法獲得成功；而且他醒悟到過去37年的生命，對一直義無反顧供應他生活所需的家人是一個很大的負擔；他終於醒悟到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了，而且這個世界也不會留戀他。成名與否、繪畫與創作、家庭與親情…這些都不再重要，西元1890年7月29日凌晨梵谷死亡，生命自此劃上句點。

「我希望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結束就是結束，一切的終點；梵谷不再期待，所以他選擇離開。

當梵谷死亡之後，原本一切就應該劃上休止符。但是這個終生沒有受到重視的畫家，卻未因此而獲得安息，因為20世紀初期興起的表現主義風潮，使得梵谷又從墳墓裡被挖了出來，他被重新定義、作品被重新審視、一切的一切又重新包裝，重新漆上新的色彩。梵谷如果有一天可以親眼看到20世紀以後的自己的話，他一定會感到十分訝異，現在社會所創造出來的另一個梵谷！

「難道是我瘋了嗎？」梵谷自問。

「還是你們瘋了？」梵谷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