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手記:2011年1月4日,星期二

 

阿蒙之子:亞歷山大

 

邱建一20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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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今的西瓦綠洲,中間的那個土丘就是阿蒙神殿的所在位置。


西元前336年,希臘的共主菲力二世遇刺身亡,長子亞歷山大(Alexander the Great, 西元前356-323)登基,希臘各地都有來自馬其頓的快馬傳令帶來亞歷山大的訊息,這位年輕的國王透過布告對全希臘宣示:

「由父王,我繼承了宙斯之子赫克力士的血脈;由母后,我繼承了阿基里斯的血脈。」

像是過去的傳統希臘英雄一樣,亞歷山大也想藉著半人半神的血統,來證實自己高貴的出身,絕對有能力可以統治世界各地,就像過去所有的英雄一樣的偉大。

本來像是這樣充滿宣示性意味的的政治語言是沒有太多意義的,因為不只亞歷山大如此,事實上幾乎希臘各地的統治者都有類似的說法,所以也不必太當真了。但是,亞歷山大本人對這些宣告似乎有異於常人的迷戀,他與其他人不同,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還要尋找證據來證實自己確實有這樣非凡的出身不可。

西元前334年,亞歷山大率領了以馬其頓為首的4萬希臘聯軍出發,開始踏上遠征亞洲的旅途。在一開始的時候,這位有史以來最傑出的軍事領袖宣稱因為波斯國王大流士三世派人暗殺菲力二世,所以希臘人才「被迫」進攻波斯領地;當然,這個子虛烏有的指控,也只是亞歷山大的藉口而已,年輕的國王心知肚明,菲力二世遇刺的真正理由,與馬其頓的宮廷惡鬥有關,而且最後獲利而登基的亞歷山大本人,與這件事也拖不了干係!

在詭譎的政治氣氛之下,亞歷山大率軍攻打波斯,其實是一種情緒轉移的方法而已。除此之外,亞歷山大到世界各處都很尊重當地的信仰方式,而且他也明白必須藉著宗教的力量來確認自己是否真擁有神人血統,來宣示自己是馬其頓的國王與希臘統治者的繼承人。

西元前332年,亞歷山大率領遠征軍沿著巴勒斯坦經過迦薩(Gaza),在經過一場血戰之後,再順著地中海東岸一路南下,穿越西奈半島的北方,最後進入了尼羅河三角洲,自此正式地進入北非的古國–埃及。

進入埃及後,沿途原本由波斯人所控制的各城都沒有抵抗希臘聯軍,甚至連波斯總督駐紮的培琉希姆(Pelusium)都沒有抵抗,按照馬其頓史官的說法,埃及各城都夾道歡迎前來解救他們的希臘人,亞歷山大被認為是救世主一般地凱旋進入埃及各地。但實際上的情況應該不是如此,這是因為先前在迦薩的一場惡戰,波斯派駐於埃及的主力部隊已被殲滅,再加上馬其頓人屠城報復血洗迦薩,導致埃及各城在恐懼的情況下,只能開門投降,以免迦薩的恐怖屠殺重演。

亞歷山大志得意滿地率軍進入埃及後,他先到開羅(Cairo)附近的聖城赫利歐波利斯(Heliopolis)的太陽神–拉(Ra)的神殿獻祭,然後乘船越過尼羅河,之後抵達尼羅河三角洲頂點的孟菲斯(Memphis)。孟菲斯是古埃及的首都之一,在但這座古老的都城在西元前第4世紀時已經沒落,它已失去了舊日的光芒,但是此地在傳統上還是一個神聖的中心。亞歷山大在這裡待了一小段時間之後,他做出了一個令人詫異的決定,他決定冒險親自前往位於西撒哈拉沙漠的西瓦(Siwa)綠洲,前往風暴與戰爭之神–阿蒙(Amen)的神殿請求神諭。

根據古埃及的神話傳說,阿蒙是法老的守護神,同時身兼象徵巨大威能與毀滅力量的戰爭與風暴之神,而這位神祇的誕生地點就位於沙漠深處的西瓦綠洲當中,所以這裡有一座專蒙奉祀阿蒙的古老神殿。在古埃及各地的神殿當中,由於阿蒙的位階甚高,所以西瓦的阿蒙神殿也是最高位階神殿,再加上新王國之後,阿蒙又與拉結合為雙重神格,稱為「阿蒙–拉」(Amen-Ra),因此祂的地位非常崇高,可以說是古埃及的國神的化身了。

亞歷山大之所以決定前往西瓦請求神諭的動機,其實與政治的理由有關,因為要想穩固地控制埃及,讓埃及人願意跟隨亞歷山大的腳步,唯有讓這些尼羅河的子民相信亞歷山大是埃及之子而且承認他是埃及的繼承人。但想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取得傳統上古埃及的法老守護神阿蒙的賜福,因為自古以來所有的法老都宣稱自己是阿蒙之子,亞歷山大也必需取得這樣的封號,才能取信於當時人口總數多達500萬的埃及人。

亞歷山大親自率領一小部份的親信馬其頓精銳騎兵從孟菲斯出發,先沿著尼羅河西岸順流而下抵達地中海岸,在抵達海岸邊的港口帕拉托尼姆(Paraetonium)稍事整頓之後,就轉往南方的西撒哈拉沙漠,深入這一大片極惡之地的沙海當中,而西瓦綠洲就位於帕拉托尼姆南方250公里的沙漠深處。

現今從帕拉托尼姆進入西瓦綠洲,騎駱駝得耗時8天,但這要是在老練的嚮導帶領之下,而且在沿途完全不迷路不繞路的情況下,才能順利地8天抵達。但西元前第4世紀想要穿越沙漠直抵西瓦綠洲,得靠一點運氣才行,根據馬其頓隨軍史官的記載:

「沿路一無標記,見不到一山一樹或固定土丘,可供旅客如水手觀星象一般,判定正確的行進方向。」

四天後,馬其頓人果然在沙漠中迷路了,但就在攜帶的飲水即將耗盡之前,沙漠裡卻突然刮起一陣暴風雨,突然天降甘霖解救了即將渴死的希臘人。之後更神奇的是,沙漠裡還突然出現兩隻烏鴉,亞歷山大在烏鴉的領路之下,五天後奇蹟式的抵達西瓦綠洲的阿蒙神殿。

西瓦綠洲由於地勢低窪,所以有地下水源,因此在一大片完全乾涸的沙漠當中,突然出現幾十萬棵棕櫚樹的綠蔭森林,對於習慣沙漠裡死寂黃沙的人來說,沙漠裡的森林簡直就是一個天堂樂園,森林的中心點有一個天然土丘「阿古爾米」(Aghurmi)突出於森林之上,遠望如同一座天然的城堡。而阿蒙神殿就位於阿古爾米土丘之上,俯視整個西瓦綠洲的棕櫚綠蔭森林。

而根據馬其頓的說法,阿蒙神殿的祭司早就有預感亞歷山大會到此地,所以早就在神殿大門外迎接這位希臘的統治者,大祭司在獻祭之後對亞歷山大以及跟隨他而來的馬其頓人宣告:

「宙斯與阿蒙之子,世間的共主,無人可敵的國王,在此與天神重聚。」

之後,亞歷山大與過去的埃及法老一樣,在神殿大祭司的引導之下獨自一人走進神殿最深處的內祭祀殿,這裡是神聖的中心點,根據古埃及人的傳說,神明就居住在這裡,而且只有法老才能進入這裡,與自己的父親–阿蒙共處一室。

到底亞歷山大獨自一人進入阿蒙神殿的內祭祀殿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除了他自己之外無人知曉,而祭司們與跟隨亞歷山大前來的親信部隊也只能在列柱大廳等待消息。之後,亞歷山大走出內祭祀殿,而史官記載滿面春風的國王:「如願以償,滿心歡喜。」

歇息3天之後,亞歷山大率軍離開西瓦綠洲,不過這次他不是往北延著來時的道路返回,而是更大膽地在西瓦的嚮導帶領之下,直接往東走橫跨沙漠。由西瓦往東想要直抵尼羅河岸直線距離大約450公里,據說這次亞歷山大很順利地在13天內橫跨沙漠,而按照當時的說法,這次之所以會如此順利的原因是阿蒙的庇佑,已經被承認是阿蒙之子的亞歷山大當然可以順利的橫渡沙海。

繼天神宙斯與英雄阿基里斯的後裔之後,亞歷山大又再度取得了阿蒙之子的頭銜,而這次不是靠馬其頓傳令的政令式宣導,而是來自西瓦的神諭。阿蒙神殿對於這位年輕的馬其頓國王極其重要,因為自此他終於確立了自己神人的地位,而且也藉此取得了埃及合法繼承人的身分,當他來到埃及時只是一個希臘征服者而已,而當他離開埃及時已經是一個神人的化身,亞歷山大神話的起點不在馬其頓,而是在西撒哈拉沙漠的阿蒙神殿,冒險的旅途從此展開,神化的亞歷山大也因此開啟了偉大的壯遊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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